對唔住,我特登架!

來了元浸事奉接近半年,最不習慣的地方還是輕鐵站。每次車門一打開,伴隨著月台職員「先落後上」的喊叫聲,便會有一群老人家,從車門的兩邊擠進來佔位置坐。那種槍林彈雨的惶恐氣氛,讓我總誤以為那是地球末日最後一班開往火星的方舟。有一次,門一打開,一個老伯口中一邊重覆「不好意思、不好意思」,一邊推著他的買餸手推車進來,車輪對上的鐵柱剛好對著我的「上五寸下五寸」撞過來,我苦苦克制著想一腳把他踹出去的衝動避開他,心裡卻生氣起來︰他根本一點兒都不為自己的行動感到不好意思,那句「不好意思」根本是廢話、是毫無意義的。

不過,後來我反思,其實有時候自己也是如此,只是場景不同。上教會久了,我們學懂了一系列在任何時候都適用的「百搭」用語,但用語越「百搭」卻越無意義,因為我們根本不是真心如此認為。例如,我們因事不順而心裡對神不服氣,卻跟自己說要「順服」,開口祈禱還是先「感謝上帝」,實情卻是覺得神猶如獨裁者般決定一切、不理會我們感受,因而不願意親近祂。又或者,事情好壞都口說要懷著「信心」去了解神的「旨意」,實情卻是放棄了在生活中留意神的作為、放棄了思考,對神不再有期盼,反正所有事情都是神的旨意,就以屬靈上的疏離感去看待一切。如此,我們口中的「順服」、「感謝」、「信心」和「旨意」,都猶如那推著買餸手推車的老伯口中的「不好意思」般,變得毫無意義,因為我們根本不是真心覺得如此。

小弟當然不是否定凡事「順服」、「感謝」、懷著「信心」等的重要性;聖經的確有教導我們如此,但同時,這些素質都是需要時間與經歷去學習、沈澱、煉淨的,保羅也是經歷了人生中許多高低起跌,才明白如何從心裡凡事知足喜樂 (腓4);而我們,在未明白這些素質的意義時,便「跳step」地強逼自己生命到達那境界,只會把它們淪為否定自己內心感受的枷鎖。如是者,我們自己把信仰貶低至不再真實、失去人性、難以應用,因為我們不敢懷疑、不敢犯錯、不敢真實地面對它。‬‬

聖經中許多人物都會把心中的真實感受向神盡吐,那怕是似乎不太尊重上帝︰逆神心意而行的約拿、向神埋怨的哈巴谷、恨不得把仇敵的嬰孩都殺死的詩人等等。他們在苦惱時把真實感受向神盡吐,然後親身經驗到神回應他們的感受、經歷神顯明自己的旨意,他們就從心裡明白過來︰神比他們想中像更奇妙、更有豐富的憐憫與愛。

神最大的憐憫,展現在耶穌基督身上;祂本有神的神性,卻願意成為人,去明白、經歷人充滿諸多限制的人生和生命中一切軟弱、困難與苦難。從此,神再不是高高在上、觀察著我們的軟弱的第三者;祂體會我們的痛苦,並願意在我們還是罪人的時候接納我們,與我們同行。弟兄姊妹,耶穌才是那最接納我們人性的主,有時,是我們自己把信仰塑造得如此不真實。

真實的信仰,從承認自己的陰暗面、接納自己的真實感受開始;願我們都有勇氣把自己「不合神心意」的部分掏出來,放在神面前跟祂對話,被聖經的話語光照、被信仰群體所接納。如此,我們才會發現,神的恩典比我們所知道的更長闊高深,信仰比我們所以為的更真實有力。